披头士乐队（The Beatles）成立于1960年，流行音乐史上里程碑式的乐队。1980年，主唱约翰·列侬遭遇枪杀身亡。 （视觉中国/图）
1969年1月30日，在英国萨维尔街3号苹果唱片公司总部的天台上，披头士乐队举办了一场时长为42分钟的即兴音乐会。几乎是到最后一刻，这个想法才被确定下来——他们讨论过这件事，然后沉默了，直至约翰∙列侬说：“……让我们去做吧！”
中午12点30分左右，四人抵达天台。随着消息传开，人们开始聚集在周围的街道和附近建筑物的屋顶上。当天，列侬穿着一身皮草大衣，林戈则穿上了妻子的红色外套。在1月的凛冽寒风中，成员们共循环演唱了五首歌曲。
音乐会最终在《Get Back》的旋律中落下帷幕。列侬幽默地朝现场的观众说：“我想代表乐队和我们自己说声谢谢，我希望我们已经通过了试镜。”然而，彼时的大众或许未曾料到，这是披头士乐队的最后一次公开合体演出。
2023年11月2日，在跨越了45年时光后，一首名为《Now And Then》的新的披头士合作曲终于来到大众面前。熟悉的“一、二、三”计时后，伴奏声响起，列侬的声音缓缓地流淌出来：
“I know it’s true / It’s all because of you / And if I make it through / It’s all because of you……”
MV中的列侬和乔治还是年轻时候的面孔，他们穿着当年鲜丽的服装，与保罗和林戈在同一个空间里演奏。而与他们的年轻鲜活不同的是，保罗与林戈脸上的皱纹已清晰可见。
“在我父亲离开这么多年后，听到他们还能一起工作，真是令人难以置信的感动，”列侬的儿子肖恩说，“这是我父亲和保罗、乔治、林戈一起制作的最后一首歌。”
“我们几乎等待了四分之一个世纪”
《Now And Then》的故事开始于1978年。在位于纽约的公寓中，列侬弹着钢琴，录下了这一段带伴奏的人声样带。那时候的他已将重心放至家庭，几乎暂停了自己的音乐事业，没有巡演，也没有履行任何主要唱片公司的义务。不过，在儿子肖恩的记忆中，列侬总是会在家里弹奏音乐，并录下来制作样带。
1994年，距列侬去世已有14年之久，在一次与披头士成员的聊天中，列侬的遗孀小野洋子说自己还留有一些列侬的录音磁带，她将它们交给了其余的披头士成员。“如果我们三个要做一些事情，虽然也很有趣，但显然没有约翰在时有趣。”乔治说，“我们真的要珍惜还能听到约翰的声音，我相信他肯定会真心享受和我们再次一起的机会。”现在，这个机会来了。
“我们可以利用列侬的音乐，尝试去制作一张唱片。自从他去世后，这是我们离他最近的时刻了。”林戈说。面对列侬的样带，保罗也思索过，“我们是不是不应该这样做？”但每当他这么想时，他总会打断自己，假设自己如有机会问列侬——“嘿，列侬，你希望我们完成你的这首歌吗？”——列侬的回答会是什么，而他相信，列侬一定会说，“当然！”
然而，歌曲的制作并不如预想的那般顺利，当时还没有可以将人声与伴奏声分离的技术。在某种程度上，列侬的声音其实是被隐藏了。每当他们想要将列侬的声音调得更加清晰，钢琴的伴奏声也会随之增大，效果实际上变得更差了。
他们感到挫败，“我们有点失去时间和动力。”保罗说，似乎他们应该放弃这首歌。“事情无法进展，也让列侬已经不在这个事实，在我们眼前越来越清晰。”林戈说。就这样，《Now And Then》被搁置了。
直到时间来到2022年。在此之前，《指环王》导演彼得·杰克逊的团队开发了一项基于人工智能的技术，它可以将特定的人声与伴奏声分离并进行修复。而这项技术，在2021年彼得·杰克逊为披头士乐队制作的纪录片《Get Back》中被证明是成功的。
经过技术的帮助，列侬的声音再次从播放器中传了出来，“如水晶般清透”。“我们几乎等待了四分之一个世纪，直到这一刻，能够再次制作《Now And Then》。”保罗说。他打电话给林戈，告诉他自己想要继续完成这首歌的制作，林戈欣然赞同。
除了列侬的钢琴伴奏，保罗还加入了自己的贝斯部分，林戈也在此基础上加进了自己的鼓点。他们保留了乔治在1995年的吉他演奏部分，“这是对乔治的一种致敬。”保罗说。
在已故的披头士乐队制作人乔治∙马丁的儿子吉尔斯∙马丁的帮助下，弦乐部分也加入进来。在进行这一部分的录制时，为了保密，他们并没有告诉演奏的弦乐团这是一首新的披头士乐曲，而是假装成保罗自己的新单曲。
“所有的那些回忆都涌了上来，我的天啊，能有这些人出现在我的生命中，我是多么幸运……在2023年还仍然在做披头士乐队的音乐，哇！”保罗感叹道，“《Now And Then》应该是我们最后一首歌了。”
“时不时地想起我，老朋友”
1964年2月，披头士乐队首次前往美国演出。伴随着他们起飞的，是希思罗机场挥手送别的四千多名粉丝；迎接他们降落的，又是另一批约三千人的接机队伍。当年9日，披头士在埃德·沙利文秀上进行电视直播表演，吸引了约7300万名观众观看，这大概占到美国人口的34%，英伦摇滚的流行风暴以前所未有的力度席卷美国。
那也几乎是披头士乐队最如日中天的几年。然而，分离与死亡，过早降临于他们之间。
在披头士乐队最后一次公开合体演出的同年9月，列侬在与林戈、保罗及他们的经纪人艾伦∙克莱恩的一次会面中，通知他的乐队成员们，他打算退出披头士乐队。
彼时的他们，因商业、创作、感情等诸多方面的原因，摩擦与分歧已日渐严重，解散似乎只是时间问题。在那次会面中，乔治缺席了，克莱恩说服其他乐队成员对解散一事保持沉默，因为一些重要的商业事务还在进行中。
隔年4月10日，保罗公开宣布自己退出披头士乐队，这也被看作是披头士乐队解散的标志事件。那时，距离他们成立刚好十年，一位美国媒体人更声称其为“大英帝国衰落的里程碑”。在被问及他的离开是暂时还是永久，保罗回答，“我真的不知道”。
多年以后，在一次媒体采访中，保罗否认是自己促使乐队解散。由于克莱恩的要求，他们得对乐队解散一事守口如瓶，有几个月不得不假装一切正常。他只是“受够了隐瞒”，最终，“将猫从袋子里放了出来”。
在之后的时间里，哪怕披头士乐队已各自发展，但乐迷心中仍有余念，期待某一天，他们又将合体。然而，列侬的去世，却直接将这种希望击得粉碎。
1980年12月8日，列侬完成了当天的工作后，与妻子小野洋子一同返回住处。两人从车上下来，步行前往达科他公寓的大楼入口。就在这时，25岁的马克∙大卫∙查普曼出现了，他朝着列侬连开了五枪，列侬永远地停止了心跳。
“对于每个希望披头士能持续存在的人来说，谋杀是另一回事。这是一场暗杀，是对某种难以名状的东西的仪式性杀戮，也许是希望，也许是理想主义，或是时间。它不仅是失去，而且是突然错位、支离破碎。”评论家杰伊·考克斯在当年的《时代》杂志封面文章里写道。
隔年2月，音乐人卡尔∙帕金斯为保罗写了一首歌《My Old Friend》。完成的第二天早上，卡尔拿着吉他，坐在保罗旧的双混响放大器上，为他演唱了这首歌：“如果我们此生难以再见……我的老朋友，你会不会时不时地想起我……”
保罗和他的妻子琳达坐在地板上聆听。唱完歌，卡尔发现，保罗哭了。之后，他起身离开房间。琳达向他解释，“自从列侬发生那件事后，他就一直无法真正崩溃……可是你怎么知道的呢？”她说，列侬生前在达科他大楼的走廊里对保罗说的最后一句话正是——当时他拍了拍保罗的肩膀，说：“时不时地（now and then）想起我，老朋友。”
“玩好乐队的关键就是化学反应，我们四个性格大相径庭的人组合成为披头士，是非常特别的。当失去约翰的时候，我们知道，这一切真的已经结束了。”保罗说。
2001年，他们又一次体会挚友离世的痛苦，这一次是另一名披头士成员乔治∙哈里森，他因癌症不幸去世。“失去了乔治，这就像我们在航海途中没有了风。”保罗说。
隔年11月，由乔治的遗孀奥莉维亚和他的儿子达尼∙哈里森组织的纪念音乐会在伦敦皇家阿尔伯特音乐厅举办，保罗和林戈等好友纷纷到场。演出结束前，保罗走到话筒旁，说：“当达尼站在台上时，就像是我们已经老了，但乔治依然年轻。”
同样年轻的或许还有他们的音乐。2023年11月10日，凭借《Now And Then》这首歌，披头士乐队再次登顶英国音乐排行榜榜首，这是他们的第18首冠军单曲。
它不仅延续了披头士在英国官方排行榜历史上拥有最多冠军单曲的纪录，也使他们成为历史上第一次和最后一次登上排行榜冠军间隔时间最长的乐队——这首歌，距离他们第一首登顶的冠军单曲《From Me to You》，已过去了整整六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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